5月22日中午,56岁的王作胜和他的爱人、儿子在自己的制碗作坊,用沿袭了几百年的手工艺加工渐渐被市场遗忘的陶瓷碗。作坊外,一直在下的雨把他的作坊罩得一片阴暗。
更为黯淡的是他对手上这个有几百年历史产业的信心,以及整个王明村委传统陶瓷产业的前途。
“现在很艰难,没有钱赚,很多人都不做了。”这位年近六旬的传统手工业者话并不多,但每句话都饱含着对这个老产业前途的担忧以及由此衍生的沉重心情。
雨中作坊倍萧条
这是记者第二次来到王明村委,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此行一路雨下不停。
王明村委制作陶瓷碗的作坊有几十家之多,大都以一家一户为单位,一个作坊就是两到三间不等的低矮简陋的房子,上面盖着瓦片,四周有的围着泥砖,有的围着木板,有的围着瓷碗模具堆成的“墙”,有的什么都不围,几根水泥砖柱子往上一竖,上面盖着瓦片,能遮风挡雨就算是一个加工碗的作坊了。
作坊外的空地上,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形水池,村民做碗的泥浆就在这里面加工。作坊后面靠山的一边,是一排排斜着依山而建的长方形烧碗窑,上面同样盖着瓦片,下面是一间间烧碗窑,如果不是当地人介绍,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房子呢。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作坊一片寂静,人影稀疏,给人的感觉就像闲置着或者是已经废弃的一样,眼前一片萧条。
为了探访作坊里的人和事,记者沿着涨满水的小溪步行了10多分钟,才找到了一处用3棵没有去皮的松树绑在一起横架在小溪上的“桥”。踩着一“桥”的雨水,记者一脚一踮地走了过去。
拾起回忆说辉煌
王作胜的作坊就在“桥”头,两间瓦房。
记者走进这个简陋的作坊时,他一家三人正忙着手上这个祖辈伺候了几百年的手工活。这是宾阳县典型的小商品家庭作坊,整个作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新做出来的、已经晾干的、上好釉面的……各个工序的碗一应俱全。
见有陌生人进来,做了大半辈子陶瓷生意的王作胜一脸欢迎的笑容。
“您做这个生意多久了?”记者跟在他后面在作坊里一边转悠一边聊了起来。
“我十几岁就开始做碗了,到现在有40多年了。”王作胜伸出沾满泥浆的4根手指头说。
“您父亲也是做碗的吗?”“不是,他做的是瓦片。但我们这里做碗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我小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做。”具体这里做碗的历史有多久,记者走访过的王明村委的人,几乎没有人能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当地人只是说,“很久很久就做碗了”。
相关史料记载,宾阳瓷器生产始于明末,至今已有300多年历史。1942年出版的《广西年鉴》曾对宾阳瓷器作过这样的描述:“本省瓷器,以宾阳为最著……其质之优,驾无锡、上海之上。”
“1993年那段时间,是我们生意最好的时候。”同样没能说出整个村做碗具体历史时间的王作胜,却在美好的回忆里露出十分享受的神情。
“好到什么程度?”记者很想知道那段和眼前不太相同的历史。
“生产多少都不够卖,不但在广西卖,贵州、云南等地老板也抢着到我们这里来订货,而且还要提前给订金,要不然都拿不到货。”王作胜的神情完全沉浸在十多年前那段美好的时光里。
“那时候,你们做这个行业的收入应该很高吧?”
“我们做碗的人,每个人年纯收入可以达到5000元,平均每个月400多元。这在1993年已经很高的了,一般干部都没有这样的工资。”王作胜的神情久久不愿从回忆里走出。
面对现实叹夕阳
再美好的回忆,终究属于过去的时光。
“现在做碗很艰难了,我一家三个人辛苦做一年,总收入最多也就是8000元。”今昔两相对比,王作胜一脸无奈。
“这是为什么呢?”记者的心情跟着一阵沉重。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对碗的质量要求也高了,我们这些做得不是很好的碗就很难卖得出去。”王作胜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眼睛望着作坊外面依然没有停歇迹象的雨。
记者看到,整个王明村委的陶瓷产业,生产设备简陋,还沿用传统的手工制作,使用柴火烧制。产品技术含量不高,质地粗糙,又没有自己的商标品牌,由此渐渐失去了昔日辉煌的消费市场。另外,原材料价格一路攀升,而产品因品质问题价格一路下滑,也使这里的陶瓷产业举步维艰。
“1993年,我和几个同伙一年可烧40多窑碗,现在最多也就25窑。”61岁的村民王桂良也感到了辉煌不再,“老板都不来了,卖给谁呢?”
“现在我们这里很多人认为做碗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一半的人到外面去打工,很多作坊都废弃了。”王作胜说,他所在的王明村委高明村六队,以前有36户做碗,现在只有10户艰难维持这个行当。而且很多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人在做,年轻人都选择到外面去打工赚钱。
“你们没有想过要改造这些传统的工艺,把碗做得更好吗?”记者问。
“想是想,但是我们没有那个技术,也没有资金。我们现在懂的只是老传统的工艺,要做成大超市里很受消费者欢迎的产品,需要有更好的技术,而且要有大笔资金投入,实行大工厂生产才行。”王作胜再一次陷入了困惑,他的目光在密密的雨脚中游离不定,似有所思,似无所思。
“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王明村委陶瓷产业路在何方?”这也许不是王作胜能想出“标准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