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瓷,俗称影青,又名隐青、映青,因其地釉的外观白中微微闪青而得名,是我国宋代窑场分布较广、产量很大、工艺精湛的一个瓷器品种,其珍贵程度虽不能与同时代的汝、官、哥、钧、定5大名窑比肩,但其名气在当时也是远播遐迩。在众多的产地中,景德镇的湖田、湘湖、胜梅亭、南市街、黄泥头、柳家湾等窑口所产青白瓷翘楚为最,被世人称之为“假玉器”,是古瓷收藏者队伍中备受青睐的“常客”。景德镇这个古老的制瓷重镇,千年窑火不断相沿承袭,能够生产青白瓷的能工巧匠代有传人,在当今难以计数的个体制瓷作坊中,有不少都可以仿制出几可乱真的宋、元时期的青白瓷。许多收藏同好不可能有机会经常接触到各类的仿制品,更无缘能经常到这些作坊去仔细观察,有的人在收藏过程中,按图索骥,“打眼”屡有发生。笔者得地理之便,有空常去作坊集中的地方浏览探访,窥到几许“猫腻”,现不避絮叨之嫌,作些介绍,供藏友们参考。
一、看表釉。宋代青白瓷的工艺以湖田窑“领衔”,因此,现代作坊大多以此为“标型”,千方百计在釉色白中泛青、“莹缜如玉”上下功夫,但往往过犹不及。宋代青白瓷是高钙釉瓷器,釉中氧化钙含量高达14%左右,在1300℃左右的高温下烧成时,釉的流动性大,因此,在器物的刻划印花、转角、折弯等处聚釉较厚,釉色呈湖青色,有少许聚沫似的釉珠,釉薄的地方则显白,釉面光泽亮润。而仿品大多为石灰碱釉,釉中氧化钙含量低,在高温下流动性弱,少有明显的聚釉特征,器物通体釉色比较一律,且釉面失透。有的采取人为聚釉,即在刻划印花、转角、折弯等处多喷釉,使釉层增厚,釉色加深,但这种人为聚釉,釉中难以形成聚沫似的小釉珠,且聚釉看起来不自然,形似色块。有的仿品玻璃质感特强,光亮刺眼,与古器“宝光”相去甚远。还有少数作坊采用酸蚀手段去光,结果轻者手感滞涩,重者釉面酸孔累累,只要稍加留意,不难察觉。
二、看胎质。众多书籍和专著介绍宋代青白瓷的胎质,都说是洁白坚致细腻,瓷化程度高,这只是相对那个时代的生产力和工艺水平而言,它与现今瓷器胎质的洁白坚致细腻和瓷化程度相比较,不能类同。宋代湖田窑青白瓷的胎质,其实以淡淡的糙米黄和浅灰白为多,由于当时还没有采用瓷石加高岭土的二元配方(元代才发明),胎质比不上现代瓷器坚密,这从残器的剖面可以观察领悟,严重的还可以看到细密的孔隙。另外,宋时瓷土采用碓、碾粉碎,人工淘炼,坯土不可能十分精细。很多器物的露胎处(尤其是器底)会有颗粒状土渣。现代仿制的青白瓷,胎质雪白光滑,十分坚挺,这一点是很容易辨别的。为了掩人耳目,有的作坊采取在瓷土中掺入微量的色土和细沙粒,以改变胎质颜色和结构;有的则在成品瓷的露胎处,抹上黄土或黑泥,以充出土之器。这些只要稍具常识,即可“捉襟见肘”。
三、看底足。从传世器物和出土标本看,宋代青白瓷基本上采用芒口覆烧、涩圈叠烧和垫饼置烧3种方法,当代仿品均采用之。前两种因为芒口和涩圈都有露胎,只要掌握好前述看胎质的知识,是不难识别的。而垫饼置烧,有不少人却真伪不辨。需要注意的是,真品的垫饼痕呈淡淡的土黄色或褐黄色,且深浅不一(图1),而仿品实际上并非用垫饼置烧,而是在匣钵中(有的甚至不用匣钵,直接在气窑中裸烧)烧出成瓷后,再人工采用釉料、颜料以及杂料做出饼痕,这种“饼痕”颜色为黄黑色或酱色,特别的深,甚至高出器底,与真品饼痕自然渗出吸附明显不相同。有的更简单,用淡淡的黄色浆水或黄泥涂满器底,以“丑”遮“俊”。还要注意的是,有些有圈足的器物,足根无釉,器底满釉却有饼痕;有的既有饼痕,又有支钉痕,根本不符窑艺,这是仿制者一知半解,“狗尾续貂”,自露马脚。
四、看器型。由于青白瓷的生产窑口众多,历时长久,因此其器型十分丰富,日用品、陈设品、礼器、明器中的品种难以计数,需要认真掌握各个时期不同品种的基本造型以及衍变规律与特征。现代作坊中生产的青白瓷,大多数是按照正式出版物的图谱或存世品进行仿制,但那毕竟是仿品,具备一定常识还是容易鉴别的。让人较为头痛的是少数似是而非的器型,稍不注意,就会弄错。一藏友购得一只青白瓷塔式盖罐(图2),晶莹透亮的色泽,酥光宝晕的胎质,冰裂如砌石般的开片(深埋土层形成的典型特征),白中微黄的胎质,罐内壁粗拙的胎泥连接条疤,平底垫烧的褐黄色饼痕,外壁刻花低凹处积釉呈淡淡的湖青色,都不是现代仿品所能企及的,这些均为“开门”的宋代青白瓷特征。然而,此罐却是一件既真又“假”的器物,这是因为:在宋代,景德镇的湖田窑、浙江的龙泉窑和陕西的耀州窑等,都曾经生产过塔式盖罐,从出土和存世的器物看,塔式盖罐的罐身一般都为长体形,配上高高的塔盖,比例十分协调;圆体的罐子,其盖一般为扁圆形,有齐边的,有花边的(如荷叶形);有的有钮,有的无钮。而藏友的这只罐,罐身高9 cm,腹径10cm,基本上呈圆形;而塔盖高7.5cm,差不多与罐身的高度相接近,上下比例不适当,看起来很别扭。再仔细观察,还会发现,罐身和罐盖的青釉虽然都有开片,但开片的纹路并不相同,而一器物深埋于同一土层中,却形成两种不同纹片是不可能的。那么,这将作何解释呢?我认为,这应该是同一地点出土的两件器物张冠李戴了:圆罐身存盖破,塔盖罐身碎盖存,它们重见天日后,被人为地搭配在一起了,因此,此罐应算作一件既真又“假”的器物。
当然,除了上述4个方面,还有宋代与元代、湖田窑与其他窑口、装饰技法以及窑艺等方面,需要比较区别的地方还很多,古瓷收藏爱好者要努力通过实践加以掌握。比如宋代青白瓷的胎壁,普遍比元代的要薄,佳器几近脱胎。随文附图3的这只宋代青白瓷刻折枝莲纹碗,器高6.5cm,口径17cm,足径5.6cm,口沿厚只有1毫米强,圈足厚只有2毫米。纹饰刀法恣肆,线条流畅,疏朗空灵,迎光照之,两朵折枝莲花透亮美奂。器口包银铃,由于年代久远,包银已氧蚀发黑剥落,多处有灰白或绿色锈斑。在如此薄的胎体上刀刻纹饰,刻轻纹饰不显,刻重则坯破胎废,可用宋人许之衡《饮流斋说瓷》所言:“宋瓷之佚丽者,莫如粉定,粉定雕花者,穷研极丽,几于鬼斧神工。”而仿制的薄胎青白瓷,虽然胎体也薄,有的甚至可以薄到半毫米,但采用的是现代制模灌浆法,与宋时手工拉坯成型的器物截然两样,显得规整、匠气、呆板,缺乏灵性与韵致。同时,仿制薄胎青白瓷,其装饰只能是印花或划花,绝无刻花,因为能在如此薄的胎体上刻花者,实在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代瓷工也只能望其项背,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