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佛山这两年最受关注的“政治”当属轰轰烈烈的“陶瓷新政”。然后,就在眼下“陶瓷新政”接近尾声,人们试图重温“政声人去后”这句经典之际,却爆出了佛山陶瓷产业转移最大一次挫败——清远市清新云龙陶瓷工业园被省国土部门叫停——已经被全部推平的6768亩土地只有不到20%用上,其余所有推平的土地现在不得不先种上香蕉苗和桉树苗,10多家已经签约的佛山陶瓷企业进退维谷,损失巨大(详见《陶瓷信息》上期头版独家报道)。
清新云龙陶瓷工业园一开始就沾上了浓浓的“政治味”,它的另一个“学名”是“佛山禅城(清新)产业转移工业园”。显然,这是一个在前年“双转移”大背景下清远、佛山两地政府努力撮合下的产物。去年3月19日,工业园奠基仪式上,人们甚至还目睹了广东省省长、中国产业发展促进会会长等重要领导的身影。云龙工业园还罕有地“提前”被授予“全国陶瓷产业转移示范基地”牌匾。面对既顺应时势,又识得包装的省级示范工业园,那些被老家追赶着,急于挪窝的佛山陶瓷企业,哪还有什么警惕性,于是大家争先恐后地扎堆进入。
清新云龙陶瓷工业园之所以成为佛山陶瓷产业转移最后一块热土,还与此前2007、2008陶瓷企业向江西、湖南等地转移、扩张进展不顺利有关。中西部地区有接近市场的优势,有资源,有发展的欲望和招商的热情,但整体营商环境(包括物流等)与广东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加上过去企业为转移、扩张所做的人才储备不足,远程管理经验缺乏,地理气候、文化习俗上又不习惯,导致在外的生产基地综合运营成本上并不见什么优势。尤其是到2009年,一批对粤文化有很强依赖性的本地中小企业老板经过一段时间的抗争与观察,最终还是选择了在佛山周遍清远的清新、江门的恩平等地建厂。甚至与广东文化习俗相似,地理上更接近的广西藤县也一度成为佛山陶瓷企业重要的落脚点。
佛山陶瓷企业最终更多地选择向周遍的清远、江门、肇庆等地转移,意味着从“泛佛山陶瓷”的整体看,佛山陶瓷并未真正出现此前普遍担忧的所谓产业“空心化” 问题。佛山陶瓷企业产能转移到了周遍100公里左右的地区后,企业总部、营销中心自然还要留在佛山。这也是近年来佛山陶瓷企业数量减了七八成,但整个商贸市场气氛并未受影响的重要原因。中国陶瓷总部基地、瓷海国际的招商在金融危机之后能较快地拉升,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回到本文开头的话题。河南某产区新近拟规划一陶瓷工业园,笔者受托在作有关园区优惠政策的调查中发现,大多数企业最关心的不是地价多少,地价能优惠多少,而是关心企业能否真正合法地出钱买到土地。因为在陌生的地区企业的警惕性反而更高,而在相对熟悉的地方企业安全感增强,警惕性反而没有那么高。更何况当初云龙陶瓷工业园有那么多头头脑脑来撑场面?2003年佛山陶瓷就开始了向清远进行第一次产业转移,彼时的焦点是清城区的源潭镇。但源潭镇很快就因为环保和基础设施负荷等问题陷入困境,相关的事故频频发生。但一直受媒体关注的所谓“清远现象”似乎并没有受到当地政府的重视,云龙工业园五六年后又开始继续复制“源潭神话”。现在,云龙工业园因当地政府违规用地被叫停,祸耶?福耶?这还真的要历史老人来评判!
其实,包括对这两年政府强势推动佛山陶瓷转移、升级历史功过的评判也是需要时间的。因为多数人都深陷当下的利益格局,很难具备客观评判所需的超拔的历史视野。比如,佛山陶瓷产能的大量转移也许清洁了当地的环境,历史功劳簿上可记上一笔,但如果说这种转移实际也是将污染赶到了周边市县,历史又当如何评判?再比如,如前文所述,企业因政府“遗弃”,被迫改嫁,结果又遭“忽悠”,欲嫁不能,且赔了彩礼,历史又将如何评判?其实,政治人物一般并不是真的重视所谓“政声人去后”,他们看重的还是现实的“政绩”,因为“政绩”对当下的生存与发展管用。在这种需求下,下属编凑一些数据以证明领导人的政绩也就司空见惯了。
4月12日,在广东省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专题研讨班上,“双转移”战略的主导者,省委书记汪洋出入意料地强调:“要防止把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当作政绩工程,不切实际地一哄而上,搞一刀切、照搬照抄。如果不具备资源禀赋和经济技术条件的地区,无视经济发展阶段面临的外部约束,出于政绩冲动奉行‘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错误理念,盲目搞所谓转型升级,必将导致想吃‘馅饼’,却掉进‘陷阱’的危险。”领导讲话往往具有某种针对性。窃以为,汪洋书记以上“殷殷寄语”,既是给清远当政者的,也是给佛山当政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