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的一个清晨,记者走进了丰润后冯各庄金元遗址发掘现场。遗址坐落在村东头200米处的一块台地上。广袤的绿色田野中,挖开了一大片赤裸的黄土,整齐排列着一个个或长或方的“坑口”,大小不一,深浅有别。同行的唐山市文物管理处副研究员李子春说:“这叫探方。布探方是考古发掘的第一步。”他又解释道,田野考古现场把发掘区划分为若干相等的正方格,以方格为单位,分工发掘。这些正方格就叫探方。
东北角上,两名技术工人正在进行考古作业。他们拿着手铲,仔细辨别着在常人看来根本没有区别的土壤颜色,对着颜色深的部分小心翼翼地铲下去,精心程度如雕似琢。在他们身后,三条蜿蜒的凹槽逐渐显现出来。“那是铺在火炕下的炕道,与灶台相连,用来取暖的。”李子春说。
负责现场考古工作的省文物研究所副研究员张晓峥介绍:“古路、房屋遗址在河北地区金代考古工作中,是第一次发现。”
我们行走在纵横交错的探方之间,探寻着那些800多年前的痕迹……
宽约10米的古道路上,密布着数十条车辙印……
那是一条东西走向的道路,宽约10米,上面遍布着数十条清晰可辨的车辙痕迹,宽窄不一,深浅有别,很明显是长期碾压形成的。李子春说:“根据这些车辙印,可以推测运输工具为双轮和单轮车。”站在那片黄土地上,触摸数百年前留下的痕迹,似乎可以看见步履匆匆的古人们,推着各种货物穿梭在这里。
“你看,这些痕迹又密又深。据我们分析,这条路在当时应该是经贸往来、物资运输的重要通道。”李子春说。丰润历史悠久,在古代属边陲重地,交通发达。现今从丰润通过的102国道,前身是无终古道,是金代联系中都(北京)至上京府的重要驿道。由此推测,眼前的古道路很可能就是这条重要驿道中的一部分。
半地穴式房屋,坐北朝南,火炕、灶台、烟道一目了然……
在遗址的中部和北部区域,还清理出了5座房屋遗址。所有的房址都坐北朝南,呈半地穴式。门口斜坡式向南,宽0.7米。房屋平面呈方形。最大的一座房屋基址东西4.2米,南北5.1米,深0.8米,门道处还有两步台阶。房屋内北侧都有火炕、灶台,炕面烟道尚存,走向清楚,烟筒位置明显。在一个较大的屋子里,火炕边缘用板瓦平铺保存完好,屋中间的地面上还遗留着取暖用的炕坑、烧土。
李子春指着一处房屋遗址说:“你看这座房子,规模比较大,最特别的是有西侧室,而且侧室里也有炕、灶设施。”对此,他解释道,这座房屋两个居室大小不同,相互连接,应该是古人随着家中人口或生活环境的改变而改善居住条件所建造的。
出土了大量陶、瓷、铜、骨、石等文化遗物,器形多样……
在考古队驻地,有一间屋子专门用来清理、修复和陈列出土文物,一位专门负责修复工作的考古队员正忙乎着。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堆已经清理好的瓷器碎片,他所要做的就是像拼积木一样把那些碎片重新拼凑起来,还原出最初的模样。他说:“干这个工作首先要对各类器物比较了解,才能凭着原始的残断痕迹把收集到的碎片拼起来。很多时候,所有的碎片都用完了,器物还没有成形,就得用石膏补完余下的部分。”
据介绍,发掘出的文物都要先进行彻底清洗,然后修复。修复结束后,还要进行绘图、照相,对文物的形状、尺寸、产地等进行全面描述。而这些出土文物,也正是判定遗址所属时代的最有力证据。
此次考古工作中,出土了陶、瓷、铜、骨、石等各种质地文化遗物,有瓷碗、瓷盘、瓷碟、陶罐、陶盆、陶盏、网坠、铜钱、骨笄、骨锥等等,种类繁多。也正是依据出土的残砖、鸡腿瓶、陶器、瓷器残片和“大定通宝”“洪武通宝”钱币等文物,最终判定此处遗址属于金元时代。
历史痕迹丰富,出乎考古队起初的预料……
其实,最初着手这个考古项目时,人们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多的收获。张晓峥介绍,2010年冬,为了支持张唐铁路的建设,考古队开始对张唐铁路建设施工区域沿线展开考古调查。当走到后冯各庄村东部边缘的这块高地时,考古队通过土壤的断层发现,这一片区域内保留着众多元末明初时期人类的生活遗址。于是,2011年4月15日,河北省文物研究所会同唐山市文物管理处、丰润区文物保护管理所联合组成了一支考古队,开始对这块遗址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而随着挖掘工作的陆续展开,考古队员们惊喜地发现,这块看似平常的土地蕴含着丰富的历史痕迹。
经勘探,遗址总面积达60000平方米,目前已揭露1200余平方米。期间,发现古道路一条,房屋遗址5座,露炊遗址5座,灰坑41座,出土了大量瓷器残片。
张晓峥表示,古道路的发现,对廓清后冯各庄古人聚落的文化性质提供了线索,为探明当时古路的构筑方式和筑路流程提供了新的原始资料,是研究金元时期冀东乃至我国东北地区交通经济史的重要实物资料。而房屋遗址对于深入了解当时古人居住环境、生活状态、自然环境、民族融合提供了重要依据。
采访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但考古队员们依然各自忙着手中的工作。张晓峥说:“时间有限,等挖掘工作全部完成,这里就要回填了,我们希望能尽可能多地留下些资料。”那一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英国考古学家保罗·G·巴恩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们要知道我们正在去向何处,那我们就需要追溯我们的轨迹,去看看我们来自何处……”这或许正是考古这一神秘工作的深意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