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佛山市禅城区城南派出所华夏社区警务室接到一宗陶瓷物流诈骗案件,陶瓷货物是从佛山发往贵州六盘水期间,该“诈弹”在广州被引“爆”,警方介入处理。
6月上旬,佛山市禅城区三起陶瓷“物流诈弹”接连爆“诈”,爆“诈”覆盖区域除华夏社区外,扩散至禅城区南庄镇,引发行业极大关注。
6月12日,禅城区城南派出所华夏社区警务室通知称,近期,辖区内出现多宗陶瓷货物在物流运输过程中被诈骗的案件,为此《陶城报》曾提醒陶瓷行业:物流有陷阱,发货需小心。
6月15日,又一枚陶瓷物流炸弹在北京引爆,涉及20余家陶瓷经销商。6月17日晚,北京闽龙陶瓷部分经销商向《陶城报》独家爆料,闽龙陶瓷20余家陶瓷经销商15日从佛山发往北京的两车陶瓷货物被扣押,货物共865件,价值约30万元。
而这一切发生的背后,通通都是因为转包。
佛山最繁忙的陶瓷物流基地
繁忙的背后
6月25日,记者走访了佛山市所有比较重要的物流公司聚集区域和物流基地:禅城区南庄易运物流基地、禅城区凤林路美嘉装饰材料市场附近的物流公司、佛山南海区华南(国际)建筑装饰材料基地机场路旁的物流公司。它们都分布在陶瓷企业或者建材市场附近,佛山的陶瓷企业和商家大部分货物都是委托这些物流基地内的物流公司进行货运的。
而在最繁忙的禅城区陶瓷商务核心区域———南庄镇的佛山易运物流基地。装载满货物的货柜车、重型卡车一辆接一辆进出易运物流基地。记者在门口粗略计算,每分钟进出物流基地的车辆约在10辆,而在下午五点钟时分,更为繁忙。这个物流基地,有超过100家物流公司进驻。每家物流公司的线路很少重叠,基本上一个物流公司负责三到五条不等的物流专线。记者从易运物流基地管理处了解到,易运物流基地的物流公司基本覆盖全国1000个城市和县级市,佛山的物流货物基本上都是在易运物流基地配好货,再由物流公司运输。
在等待易运物流基地管理处副总经理李伟期间,记者在易运物流基地转了一圈发现,大部分的货物都是放在半封闭的货场内,有不少的陶瓷货物堆放在不同的物流公司,而部分货物受到日晒雨淋。物流搬运工人在装卸货物时并没有把它们当成自己最贵重的物品,轻拿轻放,货物放在地上或搬上车的时候会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位于物流基地B3栋03-10号的广东广上物流,曾与北京闽龙陶瓷以及20多位陶瓷经销商存在着纠纷。记者看到广东广上物流也在正常营业,而且货物满仓,两辆加长型货柜车正紧张的装载货物。
据了解,陶瓷产品因其产品重量重,易碎的特点,佛山的陶瓷行业一般选择海运和汽车运输。海运一般是收货城市靠近沿海的企业首选运输方式,可装载货物批量大,物流成本相对较低,时间较长,但安全系数较高。汽车运输则灵活性强,货物可多可少,转运环节和程序较多,是出事的薄弱环节。
一两张桌子,两三部电脑
“在这里,我们做物流这一行都是这样的,一个门面,一副桌椅,一台电脑,几部电话,至于车,有的有,有的没有,反正我们是打通了“天地线”的,货物保准能按发货单安全送达”。
佛山华南(国际)装饰材料基地旁的某物流公司的老板毫无设防地告诉记者。
华南(国际)装饰材料基地位于桂丹路和机场路交界,物流公司则散落于机场路两侧,主要服务建筑材料基地的经销商和顾客。记者粗略数了一下,机场路两侧的物流公司不下10家,基本每一个20平方的档口就是一家物流公司,每月租金2000元。每家物流公司的招牌或大或小,贴着每条物流线路。部分档口内放满了货物,甚至还占用了人行道。记者往店铺里面走,只留下一条窄窄的通道,仅容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侧身进入。这些蜗居在机场路旁的小物流公司,基本是一两张桌子,两三部电脑,每部电脑前安放着不同号码的电话。
记者装作是发货人随意走进一家叫宜兴物流(真名隐去)的物流公司。该公司的招牌上写着珠三角、湖南以及全国等字样。
“老板,最近生意不错嘛,货物都堆满了,还摆放到门外去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老客户的货,货重件多,门面小,只能摆到外面去,下午就有车来就运走。”上身光着膀子,满身汗油油的黄老板欠身向记者打着哈哈。
“这都是些什么货物啊?是瓷砖吗?都发往哪里?你们走不走湖南长沙的货?”
张老板听到记者的提问后,感觉是发货人,热情大涨,站起来并请记者坐下,老板娘客气的端来一杯水,“北京、湖南长沙,走啊,左边这批货是瓷砖,大概200件,是华南(国际)建筑材料基地的经销商发往北京的,右边这些的是LED灯具和五金配件。”
一张桌子就可开工的物流中介公司很多
记者趁着张老板眉飞色舞介绍的空挡,略略环扫了一下墙壁和办公桌。灰白的墙面除了有个挂历,其它地方空空如也,没有工商营业执照以及物流资质证书。
“瓷砖是重而且易碎的货物,长途运输中容易出现破损,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来减少由于颠簸造成的破损呢?破损了的货物是由你们赔偿吗?”
张老板和老板娘异口同声的说:“我们经常给建筑材料基地的客户托运瓷砖,都没有出现过破损的现象,零投诉,所以,货物安全到达和完整,你一百个放心,这行的潜规则就是货物破损了,我们也赔偿的啦。”
当记者问及是否能给货物买保价和查看营业执照时,张老板和老板娘面面相觑。
在张老板和老板娘并不友好的目送下,记者在离开宜兴物流前,眼睛扫了一下发货单,上面的并没有宜兴物流的字眼。
千元代理费,即可拿证
宜兴物流只是佛山易运物流基地内一家物流公司的托运部,宜兴物流只要能接到货,就会将货运到易运物流基地,并进行配货,然后通过专线分发运到收货地。此外,宜兴物流还代理了另一个物流公司佛山到杭州的线路。至于分物流点的收入,则是按比例收取提成。
壹号大理石瓷砖营销总经理助理欧阳妙燕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类似宜兴物流这样的物流点,经营门槛低、成本低、风险低,一般会比正规的大型物流公司收费低,但是安全系数也很低,因此,在选择物流的时候应该慎重。
至于物流行业的门槛究竟有多低、成本有多低。根据国务院颁布的《个体工商户条例》以及国家工商总局发布的《个体工商户登记管理办法》有关规定,对申请注册工商登记均没有要求个体工商户必须具备一定额度的注册资金或足够的经营能力,个体运输经营户属于个体工商户,也无需要求注册资金。记者致电专门代理注册物流公司的佛山市永福工商税务代理公司吴经理,吴经理告诉记者,佛山市南海区注册物流公司除了办理工商营业执照外,还需办理道路运输许可证(以下简称“许可证”)。办理许可证的条件是提供大于60平方的场地租赁合同,并承诺半年内购进货车的型号即可。
而办理许可证只需要1000元代理费。资料齐全,一个月即可拿证。
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吴经理告诉记者,如果没有能力买货车的,可以借朋友的货车,复印行驶证和登记证,这样也是可以取得道路运输许可证的。
中介,一切因转包而生
6月24日,记者来到位于凤林路的一家物流公司时时发物流,运营着佛山到湖南长沙、佛山到北京的物流线路。时时发物流是一家有工商营业执照齐全、具有道路运输许可证的物流公司。
门口停放着一辆重型卡车,走进时时发物流,记者发现货物并不满仓,但是瓷砖包装摆的挺规整的。这是某一线瓷砖品牌的拳头产品。在与时时发物流负责人林先生交谈中了解到,凤林路一带的物流公司的客户大部分是陶瓷企业和商家。由于靠近产区和陶瓷企业的总部,所以物流量相对比较大,对物流公司的运力要求也比较高。
林先生表示,时时发物流除有正规的物流资质外,基本上按自己的运力来接货,但在凤林路一带以及机场路两侧的部分物流公司,并不完全具备物流资质,甚至没有车辆运货。他们只是作为中介性质。即发货人将货物信息提供给中介,中介则将接到的货单提供给有资质和有能力的物流公司,从中获取差价或者提成。
记者表明身份,向林先生提到机场路两侧存在一家叫做宜兴物流的物流公司,也经营着佛山到湖南长沙、佛山到北京的线路时。林先生表示,宜兴物流就是一个类似物流中介的性质。
“据我所知,宜兴物流并不具备物流资质,甚至连工商营业执照都没有。它只是南庄易运物流基地里面某个物流公司的托运部,宜兴物流只是赚取差价或者提成,它的货都是由易运物流基地的那家物流公司来运的。”
林先生的话,印证了记者在走访宜兴物流时,发货单上并没有印有宜兴物流的信息。
“机场路那边的小物流公司基本都是所谓的‘物流中介’,即使发货单是它们的名字,但是运货的还是其他物流公司来托运的。佛山具备资质和能力的物流公司基本集中在易运物流基地,物流中介接到的货物基本是在易运物流基地配货,再由专线的物流公司转运。”
记者再次返回机场路两侧的物流公司,确实如林先生所讲述的,它们大部分不具备资质,接到的货基本转包给有资质和能力的物流公司。
走进其中一家物流中介,宏发物流的负责人何先生告诉记者,类似宏发物流这样的物流中介,其实就是某些大型物流公司的物流点,只要我们能收到货,他们就会派车来运走货物。大型物流公司自建物流点的人力成本和管理成本是相当高的。“我们只是赚取差价,挺微薄的,但是宏发物流是诚信经营的,积累的口碑看我接的货就知道了。开业五年来,基本没有出现过诈骗、缺货和漏货的事情。出来做生意的,讲求的是诚信经营。当然,这一行也有部分害群之马卷货跑路的、缺货漏货的,但大部分还是本分经营的。”
信息不对称的必然产物
李伟在管理处办公室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易运物流基地内的物流公司都是具备工商营业执照和物流资质的。至于广上物流、“物流中介”思宇物流与北京经销商的纠纷,管理处需要多方了解,才能做出判断和管理。“其实也不存在什么物流中介。佛山厂子很多,必须要有物流中介的存在。赚取劳务费用,也称不上中介,用行内话简单说就是炒货。”
据了解,物流行业水平低下,入门门槛低,同时缺乏一个物流信息共享的平台。即使有像中国物流网这样的物流信息平台,但是由于没有完全开放,形成“信息孤岛”,信息不畅通。而作为低成本、低经营风险的物流中介,通过获取到“物流信息”转手给正规的物流公司,赚取中间的差价就成为另一种方式存在。
针对物流当中的转包现象,李伟认为,本来中国物流行业费用就很高,20%左右。不像国外,是7%左右。物流成本高、过路过桥邮费司机工资疏通等成本叠加,是个不少的数字。一般陶瓷货物走海运,除非很急。物流行业,尤其是汽运,讲究配重,并且必须讲究轻重搭配,上面是轻货,下面是重货,重量体积都要够。因此,这个过程中很容易存在物流转包的现象。
壹号大理石瓷砖营销总经理助理欧阳妙燕表示,壹号大理石瓷砖、新濠陶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货物被转包的现象。我们公司选择物流公司是持谨慎的态度,选择的是具备资质和能力,有一定的行业信誉的物流公司。对于物流中介的现象,欧阳妙燕认为,“物流中介的存在,应该是属于市场行为,表明有其生存的理由。但是物流中介不具备物流资质和运输能力,甚至不具备工商营业执照,一旦出现货物损失,追讨将是一件难事。同时,由于其运营成本低,灵活性高,跑路逃避责任的概率不可忽略,所以还是慎重选择”。
广东省物流行业协会梁玉霞也表示出类似的观点,行业还是需要中介公司,他们的灵活性是这一类物流中介的优势,能够快速广泛的获取货物物流的信息。“其实,物流中介收了陶瓷企业和商家的货,再找其他的公司发货。物流中介的作用就是代客户发货,希望货运公司提供更好服务。但是选用小货运公司有风险,今天存在明天倒闭,安全系数就小,这个也是要重点考虑的因素。”
物流之乱 谁来监管?
物流行业作为朝阳行业,然而,由于缺乏相应的物流行业标准和管理规范,造成物流诈骗和货物丢失等事件频繁发生,就像一个个炸弹,时不时炸你一下,长此下去,整个物流行业都会受到影响。
佛山市建材行业协会秘书长孔海发认为,近期,陶瓷物流诈骗和纠纷事件的密集出现,原因有二,一方面是陶瓷企业、经销商等在选择物流公司的时候不够细致,没有详细考察物流公司的资质以及其经营和信誉状况,第二方面是,陶瓷物流这些事件暗藏了中国整个物流行业的乱象十分严重。
据悉,目前在物流管理部门对物流公司的管理权限划归不同部门,难以形成社会性的物流配送体系。而相关部门的监管不到位也是重要原因。
广东省物流行业协会梁玉霞认为,具有执法权力的是属于工商管理及道路交通运输相关部门。我们行业协会难以插手,行业协会只能协调,没有权力执法。但是相关部门应尽快制定与物流发展相适应的行业法律法规,约束物流行业的不规范行为,这是用法律做保障来确保物流行业的健康有序运行。
近日,记者致电佛山市工商行政服务中心,询问关于物流企业管理方面的管理办法和措施,但截至记者发稿时为止,该单位并未回复。
易运物流基地管理处副总经理李伟表示,按照目前国内物流行业的发展阶段,现在做物流不好做,基本是货到付款,物流公司需要先垫付运费。针对物流行业缺乏有力的行业法律法规监管和行业规范,采用第三方物流的方法是比较适合规范物流行业,避免行业乱象。如以易运物流基地作为第三方,发货的厂家为第一方,货运公司或者物流公司为第二方,第三方等价于平台,履行了监管的职责。发货厂家只管生产,货运只需管运货,厂家的钱存放在第三方的账户中,等到货运公司完成货运责任,则第三方即将运费交给货运公司。如果出现损坏,就由第三方物流园区来看是谁的责任,按责任比例赔付。
至于第三方的物流园区能否整治物流行业的乱象,并帮助工商行政执法及道路交通运输部门履行监管职责,尚需市场考验。
而消饵转包“炸弹”,现在唯一的方法仍然就是选择规模大,信誉强的大物流公司。记者也对佛山外的其它一些城市进行了调查,例如重庆,钻石陶瓷总经销何真和康提罗瓷砖总经销曹琳岽表示,他们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正规的物流公司,就没有漏货缺货现象。而金狮王陶瓷良彬陶瓷物流部胡静,她是自己联系物流公司的,但选择的是正规物流公司,也没发现漏货缺货现象,倒是曾经出现过事故,在物流到达仓库的时候,由于未能有效下货操作,致使柜子侧翻,最后物流公司赔付。还有就是有时候集装箱会漏雨,雨会打湿货物,这两种情况发生的次数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