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瓷器,有铭文的总比没有的好。多一个铭文就会多传达出一份信息,让人在把玩之际,觉得像是添了一把探索未知秘境的钥匙。
现代社会的人们,可能对广告的狂轰滥炸产生了厌倦,但是假如是在1000多年前的瓷器上作广告,那就能让人耳目一新了。唐代的长沙窑有“郑家小口天下有名”、“卞家小口天下第一”的铭文;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件白釉花口瓶,腹上刻有“丁道刚作瓶大好”。这样的自吹自擂,一点也不比现代广告逊色。相对明清瓷器上的“玉堂佳器”、“美玉雅玩”、“奇珍如玉”等等,却没有唐人的直率,反而给人一种羞羞答答的感觉。浙江嵊县出土的一件盘口壶,上刻“元和十四年四月一日造此罂,价值一千文”,真可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要说直率,三国两晋时青瓷上的吉言铭文比唐代还直率。浙江省绍兴古墓出土的一件青瓷谷仓,顶部的龟碑正面刻划“永安三年(260年)时,富且洋(祥),宜公卿,多子孙,寿命长,千意(亿)万岁未见英(殃)”的铭文,把纪年和祝愿的吉祥话都写上了。这样的铭文,与汉代铜镜上的铭文何其相似!
有人认为,瓷器上的广告说明了当时行业竞争的激烈。备受人们喜爱的诗词铭文瓷器的出现,也是行业竞争的结果。湖南望城县唐代铜官窑出土的一只瓜棱瓷壶上,有诗一首:“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鸣春声。”诗中情景交融,声色并茂。铜官窑出土有几百件铭诗的瓷茶壶,诗的体裁主要有五言、六言两种,其中大部分是五言诗,有近50种字体以行楷为主,不见草书,更不见篆书,说明识读的对象主要是文化不高的广大群众。壶上已发现唐朝着名诗人的诗3首,而且,这些诗绝大部分未收入《全唐诗》。有人称这些诗为出土的唐诗,是陶瓷诗的鼻祖。有件瓷器上刻有这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 我恨君生早。”假如有一位感情经历丰富的藏家,深夜赏玩此诗,免不得心底生起波澜,说不定连浑浊的老泪都流了出来。
刻有供养铭文的瓷器是断代的最佳标准,最着名的是英国大维德基金会收藏的元青花云龙纹象耳瓶,上有青花楷书题记:“信川路玉山县顺城乡德教里荆塘北奉圣弟张文进喜舍香炉花瓶一付(副)祈保合家清吉子女平安。至正十一年四月良辰谨记星源祖殿胡净一元帅打拱。”这件瓷器成为元青花断代的标准器物。中国历史博物馆收藏的乾隆青花缠枝莲纹花觚,是由督陶官唐英定制的。内有七行青花楷书文字“养心殿总监造钦差督理江南淮宿海三关兼管江西陶政九江关税务内务府员外郎仍管佐领加五级沈阳唐英敬制献东霸天仙圣母案前永远供奉。乾隆六年春月谷旦”。我们只知道督陶官唐英,没有想到他还有那样一长串令人头晕的官衔。
余姚县上林湖曾经发掘出一件瓷器,上刻“维唐故大中四年,岁次庚午,八月丙朔,胡珍妻朱四娘子于此租地,自立墓在此,以恐于后代无志,故记此罂。”这样既是租地券,也是墓志铭的瓷器,恐怕也只此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