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釉而完全靠裸烧制作出来的陶器,为何能呈现出瓷器一样流光溢彩的金银光泽?”在今春举行的深圳文博会、广州茶博会上,一批来自台湾的茶器作品引发内地陶瓷爱好者现场驻足惊叹。其中,“新柴烧”技术革新运动的领军人、台湾著名陶艺家吴金维的柴烧作品尤为令人惊艳。
最近五六年,台湾陶瓷茶器作为新的区域品种在国内掀起一股玩赏和收藏的热潮。在北京马连道、上海天山、广州芳村、长春青怡坊、成都大西南等各大茶城,不管是台湾名家的精品创作,还是刚刚出道的陶艺工作者的创新器具,都能在收藏者中间引来大批拥趸。其交易的热度甚至一度超过国内一些著名瓷都的名家作品。与内地陶瓷茶具相比,台湾茶器具有哪些专业优势?为什么专业玩家对此评价如此之高?●文/图:南方日报记者 冯善书
不上釉也流光溢彩的新柴烧
吴金维1968年生于台湾宜兰县,1988年台湾复兴商工美工科毕业,迄今已经在陶瓷茶器的烧制方面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近年来,他引领的“新柴烧”在业内引发高度关注,其柴烧作品亦频繁到港澳和内地一二线城市展览。
创烧于五代后周时期的柴窑,由于至今尚未发现实物及遗址,在国内的陶瓷界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柴烧与柴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在深圳文博会上,吴金维的胞兄、紫金橙文化团队负责人吴重毅先生告诉南方日报记者,新柴烧即采取无釉药的裸烧,讲究的是“一土、二火、三窑技”。简单来说,新柴烧主要有三大诉求:一是木柴为温度来源(木生火);二是不上釉(火生土);三是裸烧,直接接受火的洗煉而生成金银彩等(土生金)。金银彩的二架铁及碳素所释放的远红外线改变了水质,去芜存菁。燃烧中的水蒸气助降甘霖,有利于大地草木的生长,五行的相生因应而生。
对于新柴烧在台湾产生的背景,吴金维在南方日报记者面前,则给予了更为准确地解释。据其介绍,新柴烧是台湾陶艺工作者在参考了龙窑、蛇窑、凤凰窑等各种窑体的燃烧效果,综合研制后所创出的新窑体。这种创新烧制方法,融合泥土中微量金属元素的特性,使作品触感温润、色泽多变,展现出深邃的意境。
记者在现场近距离观赏吴金维的作品,发现不管是茶壶、茶罐、茶托和茶杯,尽管没有上釉,但件件都能不同程度地体现出一般在瓷器身上才可能出现的流光溢彩的美学特征,除了独家的金、银之外,还有红色、橘色,有些茶器身上,还能看到细腻的蓝、紫、黝黑渐层,所有作品都能够明显看到高温变化的火痕,而器皿表面的肌理则千变万化,有鱼鳞纹,也有蜘蛛细纹,还有亮丽的闪光,器皿胚体迎火面上所聚积生成的落灰、结晶花。
“这些都是柴烧陶器独特的美学现象。”吴金维一脸自豪地说,柴烧是完全不上釉的,不上釉怎么会有这样的表面效果呢?其实是因为在土里面含有大量的铁质。器物表面的火痕,都是火烧出来的痕迹,在装窑的时候,排列方式会做所谓的挡、火和两个物件之间连接式的关联。在烧窑的时候,可以把火焰分为五色火,明亮、明黄、红、橘红、暗红。它是陶土里面的铁离子,在不一样的火焰环境下发出的不同颜色。在低温的时间,明亮火的时候,大概要烧制30多个小时,那时候的铁离子还没有活动;到800多度的时候,火焰变成红色,就是说窑内缺氧,当中烧出来的一些铁离子开始游离,到了坯体的表面;温度上升到1000多度,火焰呈橘红,就是我们讲的重还原,重还原的环境下铁本身要燃烧,所以铁离子会更快的跑到表面来,也就形成很多随机的面,汇聚在一起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的柴烧效果。
据吴金维介绍,他在台湾建有4座柴窑,其中2座系与高校合作设置,最近6年已成功烧出300余窑。
台湾茶器享誉业界
吴重毅认为,柴烧所呈现的美学现象,在各地区的烧制理念及表现也大有差异:日本柴烧表现的是哲学思想和生活文化结合的美学表现。落灰、流釉,偶然的火焗效果也可增加它的禅味意境及感受作者的手感和意念。中国大陆的柴烧则是以古朴的意境,粗矿的质感和大多数龙窑百年来的岁月堆叠(如窑汗)及作者的情怀来掳获使用者的青睐,而台湾柴烧工艺师则以落灰、火痕、各种金银彩度,可低调奢华的色彩(金、银、红、橙、黄、绿、蓝、紫……)表现再加上作者个人用土的质感及个性造型进入国内市场,正所谓各领风骚。
在台湾,新柴烧已经吸引了李仁媚等一大批陶艺家的积极参与,并已烧制出许多令业界惊艳的作品。柴烧茶器通过火与土表现出来的多元缤纷的艺术效果,正是当前台湾陶瓷茶器发展的一个生动缩影。
台湾拥有全球最负盛名的包种茶、乌龙茶、高山茶和东方美人茶。不过,据台湾茶艺家、文化学者吴德亮先生研究,在上世纪90年代以前,台湾茶人所使用的茶器,却大多数来自江苏宜兴。每当慕名而来的国际友人,在各大茶区品饮着清香独具的台湾名茶,往往会为当地茶商和茶农引以为傲的宜兴紫砂壶收藏感到错愕。
这一尴尬的现实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发生了转变。吴德亮在其给记者签名的《台湾茶器》一书中回忆道,当时,台北市立美术馆、福华沙龙、春之艺廊等地陆续展出一些台湾陶艺家创作的现代茶壶作品。直到1997年,坪林茶业博物馆展出陈景亮、刘镇洲、李幸龙、黄政道等陶艺名家的手工茶壶与茶器,开始得到业界高度肯定,而北投“晓芳窑”掌门人蔡晓芳大师的瓷釉与仿汝茶器也受到台湾和内地许多陶瓷发烧友的青睐,声名日隆;陈秋吉、连宝猜夫妇“陶源精舍”的夫妻杯一度引领风骚;邵椋扬、江有庭、江玗、刘钦莹等人更成功将北宋“黑釉建盏”复活,作品深受两岸与日、韩等地区收藏家的喜爱;后来,吴金维的新柴烧革命,将陶器烧出了令人惊艳的黄金璀璨与贵气,而邓丁寿颠覆传统的出水方式的“古逸壶”,更成功登陆中国内地与东北亚,并与古川子联手,将“九二二”大地震留下的落石碾磨入陶,还原为令人赞叹的台湾岩矿茶器,让以冻顶茶名满天下的鹿谷茶区,从此有了引以为傲的名壶。
求新求变是赢得市场主因
实际上,台湾的陶瓷茶器能够走出宝岛,与一个叫莺歌的小镇有着重要关系。
莺歌陶瓷工艺有200余年历史,据介绍,清朝嘉庆年间数位吴姓匠师来到当地并发现邻近的尖山地区盛产黏土,遂于此设窑制陶。莺歌很快就成为台湾最大的陶瓷艺品输出地,如今镇内陶瓷相关产业工厂及店家超过1000家、大小商店近2300家。“正是在莺歌的影响下,台湾其它地区的陶艺家也加入陶瓷产业,使得台湾陶艺有了源源不断的生力军。”一位台湾茶商告诉记者。
在台湾中华陶艺协会荣誉理事长、陶艺名家苏正立看来,台湾制陶也有着六七千年的历史:制瓷技术是由中原传入闽粤地区,明清时期又由客家人传到岛上的。他认为,现在的台湾陶瓷除了融入更多的内地文化元素,在题材上再创新、个性,台湾特色也十分明显。如两岸陶瓷作品在造型、釉色、工艺上根据理念虽有所不同,但陶艺文化是相融相通的,在内涵上是一致的。这也是台湾茶器能够迅速占领内地市场的一个重要原因。
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茶文化历史的文明古国,对茶器的讲究更是不言而喻。在吴德亮看来,经过数千年喝茶方式的不断演变,茶具可说代有风骚,如唐朝主要为瓷壶与瓷碗以及金银为多,还有茶圣陆羽所推崇的越窑青瓷碗;至宋朝除了“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罄”的景德镇瓷茶器外,更因斗茶的风行而有建窑的油滴天目茶碗。明代则有宣德所产的白釉小盏,以及正德年间以后显赫一时的江苏宜兴“五色陶土紫砂壶”等。吴德亮非常看好台湾茶器的未来,他认为,在21世纪的今天,台湾茶品也将以多元缤纷的创作壶,在历史上的席位中一较长短。其风靡市场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变化万千的造型釉色和不断推陈出新的创意。
相比之下,内地的陶瓷产业经过多年的发展和市场冲洗,表现出来的流弊则相对明显。华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当代艺术家杨国辛教授认为,大陆的陶瓷文化博大精深,艺术体系非常庞杂,这几年之所以在局部板块能够隐约感觉到有被日韩等地区的陶艺家赶超的苗头,主要是因为内地陶瓷行业,艺术家的参与度远远不如日韩这些地区,很多国内的陶艺家目光比较短视,为了眼前经济利益,不惜粗制滥造,把艺术品位、格调和艺术创新完全放在了一边。这其实是得不偿失的。在这一点上,日韩陶艺家的精神是很值得我们去借鉴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