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持续至9月12日的“月圆清辉——新平八彦陶瓷艺术精品展”, 自近日在二沙岛岭南会展览馆开幕以来,吸引了众多陶瓷爱好者的关注。本次展出的八位景德镇陶瓷艺术家的作品,皆格调高远,富有文人趣味。当中,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邱含尤其擅长于瓷上作“意象山水”,寥寥数笔,便将高原雪域、山水清音等自然界变幻莫测的风景,提纲挈领地呈现于笔底瓷面,让观者顿生一种“列子御风,泠然善哉”的快感。
传统师承加学院教育 创立“意象山水”风格
从小学徒走到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邱含用了36年的时间。
1976年,15岁的邱含进入景德镇艺术瓷厂当学徒,师从粉彩山水瓷画名家王云泉学艺。那段时间,他曾跟随师傅到皖赣山水间写生,养成了“一生好入名山游”的习惯,也曾聆听过余文襄、周国钧、徐焕文等山水高手的点评,进步迅速。后来,邱含用一件八寸瓷瓶绘画出《浮梁风情》,引来观者如云,好评如潮,并由此崭露头角,被赞为“潜质不可小窥”。
不过,邱含并不满足于传统师承的基础。1982年,他考入了景德镇陶瓷职工大学,从素描、色彩、设计等基础课程开始,接受正规美术教育。
三年学习期间,他得到方复、张学文、王隆夫等一代陶瓷大家的教诲与熏陶,并涉猎五代、宋、元、明、清山水诸家,研习了青花山水、粉彩山水、新彩山水及浅绛山水的不同风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并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和理解了传统山水画的精神内核。
从职大毕业后不久,正值“江西省陶瓷研究所”成立,邱含被推荐送到研究所工作。时任所长的陶瓷大师秦锡麟,对这个身材瘦长、腼腆寡语的小伙子颇有好感。经常“不经意”地分配给他一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创作任务。而邱含总能凭借他对各种陶瓷材质的性能,绘画要旨及工艺特质的了解,触类旁通地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建所半年后,秦锡麟带领全所技艺人员研发出“现代民间青花”系列瓷。自此,邱含开始主攻现代民间青花装饰,后来又进行青花釉里红创作,并初步涉猎高温釉下彩工艺。
而邱含始终坚持以山水画为主要题材,在“天人合一”、“山光水色与人亲”的自然美学观统领下,把创造意境作为最高的审美追求,逐步形成了“意象山水”的个人鲜明风格。1998年,他的青花釉里红作品《山居》、民间青花《松风》瓷瓶在全国陶艺设计评比中荣获一等奖和三等奖;2000年,他的釉里红瓷瓶《古榕》又在全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比赛中夺得银奖,邱含的“意象山水”日益受到人们的肯定和接受。2012年,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他,被评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被八大山人打动 苦练狂草求意蕴
广州日报:您很早就参与了研究现代民间青花,碰到了怎样的困难?又收获了什么?
邱含:从过去的创作模式跳跃到民间青花这种比较自由随性的风格,从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过渡到抽象表达,其实是打破自己原有的知识体系,重建一种表达方式,这种跨越是相当难的。对于一个习惯用很繁琐的手法来表现某样东西的人来说,改用最简练的一笔两笔来画,看起来好像很容易,个中甘苦唯有自己知道。这就譬如一名京剧演员演惯了旦角,忽然转到老生,需要一个自我突破、寻寻觅觅的过程。如果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观念,一个工匠单纯地学习民间青花技艺,很快就能上手,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会画得特别好,而我们可能永远达不到。
广州日报:您形成意象山水的艺术风格,有没有具体的诱因或机缘巧合?还是受到了西方艺术的影响?
邱含:做民间青花的研究是比较具体的机缘。通过这个课题,我看到了明清珠山八友的作品,并慢慢接触了八大山人的绘画作品。我对中国画一直就情有所钟,八大山人的作品更是让我眼前一亮。他用最简练的线条、最简洁的方式进行表达,作品却动人心魄。
自此,我开始学习八大山人的笔法,并加强书法尤其是狂草的练习。中国的写意画,一笔带过,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当中却饱含着功力和意蕴,尤其要达到真正从心中手中写出,更需要不断实践。西方现当代艺术反而是后来才关注得多一些,看过一些书籍。
广州日报: 1997年您参加了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现代瓷艺展,当时您的意象山水就开始露面了吗?
邱含:是的,效果还不错,比较受认可。
广州日报:一开始尝试意象山水是比较受质疑的么?
邱含:不只是一开始受质疑,到现在都还有一些异议,因为我走的路可能跟别人不太一样。当然,每个人的探索都很难完全被所有人接受,始终都可能存在一些批判的声音,这也是好事。
广州日报:看您的创作阶段,从青花意象山水进入到釉里红意象山水,是否也不容易?
邱含:釉里红是比较复古的,但掌握了技术要点以后,就没那么难了。而且难或不难,主要看有没有勇气挑战过去。像这次参加展览,我主要呈现的是一些粉彩作品和高温颜色釉作品,是我近几年在着力尝试的,希望能将高温颜色釉的特点充分表现出来,让观众对这种创作路径有所了解。我不敢说大家很快就能接受,但自从我喜欢上陶瓷以后,就一直希望用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展示陶瓷艺术那种无穷无尽的魅力,因此,不停地尝试、创新在我看来是很有意义的。像高温颜色釉,特别变幻莫测,从鼓起勇气去挑战它,到能够控制它,这个过程很有意思。
广州日报:请您介绍一两件这次展出的高温颜色釉意象山水作品。
邱含:就说《神山牦牛藏山雪》这件瓷板画作品吧,这是我从西藏归来后创作的,很激动,觉得那真是一个艺术的宝库,有用不完的题材。这件作品用抽象的笔法,把藏山雪域的壮美表现出来,但一小队牦牛又相对写实,属于具象和抽象的结合。
广州日报:那有没有烧出来后您很不满意的情况?
邱含:简直太多了。这次拿到广州展出的作品,都是百件挑一的,具体到高温颜色釉的作品,更是五百件挑一件的,要烧制出满意的效果太难了。
看遍风景突破创作 道法自然不拘一格
广州日报:您很喜欢到名山大川写生,是像古人一样写生机、写气韵吗?还是会像西方的写生一样很具体?写生给您的创作带来了什么?
邱含:我从小生长在丘陵地带,小时候家里穷,经常被送到农村生活。对山林的感觉很好,所以特别喜欢山水画。但以前在家乡看到的是四季轮回、比较鲜明的风景,走出去以后,才发现大自然是最高级的画师,自然界的景物是千变万化的,应季的、反季的都有。特别是到过西部高原,像新疆、西藏以后,更加发现自然界是如此的绚烂多姿,色彩是如此的纷繁多变,令人目不暇接,大自然太包罗万象了,远远超越了我固有的印象。
这种心理感受上、思维方式上的突破,激发了我创作上的突破,所谓“道法自然”,原来不敢想不敢用的色彩、表现方式,都勇于上手了,不再人为地自我束缚,在艺术表现上更加不拘一格了。这是外出写生最大的收获,比具体的风景记录,比用什么手法记录更有意义。
广州日报:您的作品多用古诗词为题,您一直就很喜欢古典文学?
邱含:稍微懂一点,但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还需多多跟一些文化人交流学习。
广州日报:您也多次应邀到国外参展、交流,对国外的陶瓷艺术如何评价?国内外当代陶瓷艺术有没有比较大的差距?
邱含:观念上可能会有比较大的差别。毕竟个人的经历、视野,社会文化和社会思维模式,都会对艺术家的创作产生影响。我想不同的文化应该创作出不同的作品,这才是最好的。当然,就陶瓷而言,我认为最精髓的东西还是在景德镇,虽然我们在结合现代科技方面可能没有外国人做得好。也有人曾拿了西方的陶瓷工艺作品,希望我们仿制,我很实在地说,我们做不来。在运用现代科技方面,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但也无须妄自菲薄。
广州日报:宋瓷简约之美,这些年来也日益被热捧。在您看来,今天的陶瓷艺术,是否走向了特别纷繁复杂?
邱含:其实,古代能够做出来的东西,我们现在基本都能达到,只不过由于这个海洋太宽广了,很多人看不到而已。尽管今天的艺术市场上垃圾确实不少,但在某一个小作坊,某一个人手下,确实做到了,只是很多人看不到而已。而且必须说,今天的拍卖市场上,很多所谓的古代陶瓷精品是当代人做的,只是这些高仿品太逼真,蒙骗了不少人的眼睛。
广州日报:您这次展出的主要是瓷板画,瓷板作为绘画的载体,是不是特别富有表现力?
邱含:瓷板作为绘画的载体,其变化的确非常丰富,无论国画、油画、版画还是其他什么效果,都可以展现出来。
邱含,1961年生于江西临川,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1984年毕业于景德镇陶瓷职工大学美术系,现为江西省陶瓷研究所总工艺美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