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砧，一锤，一钉，一次次地锤打、钉缝，对于锔瓷匠而言犹如日常的修行。
锔瓷，是一门传统的民间手艺，就是把破碎的瓷器拼好，用金刚钻钻孔，再用像订书针一样的金属“锔钉”嵌住抓牢，再修复起来的手艺。几十年前，锔瓷匠穿梭在大街小巷，喊着“锔盆、锔碗、锔大缸”。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修补用坏的盆碗，锔瓷匠的用武之地大多是修补一些珍贵、有价值、有纪念意义的瓷器。
今年1月中旬，笔者拜访了橘乡的一位锔瓷艺人——魏胤师傅。
魏师傅在工作。
在魏师傅家，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书房，便是他的锔瓷工作室。乒乓球桌改装成的工作台上，堆满了钳子、剪子、锤子、镊子、锉刀、钻头等工具。“与锔瓷结缘，让我的业余生活变得充实而有意义。”在某银行工作的魏师傅说。
因耐得住寂寞，眼里手里都是锔瓷的活，魏师傅还得了个雅号“锔座”。偶尔，他会把这个雅号錾在锔钉上，眼力好的人才能看得到。在锔钉上刻字，一般是表明这活是谁做的，这也是锔瓷艺人对自己手艺的一种自信吧。
魏师傅自制的防尘箱。
痴迷锔艺，半路出家
魏师傅喜欢搞点小发明，他发明的一种节能炒锅，能把“逃”出去的灶火都给“收”回锅底，这个发明还获得了国家专利。他的动手能力在街坊邻居、单位同事中小有名气。
有一次，魏师傅的一个熟人拿着破了的紫砂壶，让他看看能否修复。他就想，不如趁这个机会学学这门锔瓷手艺。
日复一日间，魏师傅对锔瓷的兴趣和爱好俱增。他特地跑到外地找到一位老师，专门跟学了几天，掌握了基础技能。从此，家里缺口的碗，朋友的碎茶具等，都被他拿来练手。期间，他发现很多步骤没法上手，不得要领，这时他才知道锔瓷的复杂。
“别人劝我说，都50岁了，又不靠这个吃饭，就不要费神做这个精细活了，但我偏不。”魏师傅说。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魏师傅开始买书，到网上寻找视频自学。后来，他在网上交了一些同样爱好锔瓷的朋友。
“在一个锔瓷专业群里，我发现好多锔瓷朋友既有渴望交流的欲望，又害怕自己的技艺交流出去得不到回报。虽然从接触锔瓷的时间与技术而言，我还属于‘菜鸟’，但我利用‘老大哥’的优势，打破僵局，分享一些我在材料、工具选择上的经验，抛砖引玉，此后群里逐渐活络热闹起来，遇到问题会互相探讨，互传经验技术，群友们都进步很快。”魏师傅说。
潜心钻研，锔瓷过百
锔匠活儿，分为常活和细活。常活，即为与生活相关的锔盆、锔碗、锔大缸等；细活，便是用锔瓷技艺，使破碎的瓷器复原再生，变成另一类独具观赏和艺术价值的瓷文化工艺美术品。魏师傅现在所做的，便是细活。
魏师傅说，工序繁杂，是锔瓷手艺的特点。“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锔瓷。”魏师傅介绍，锔瓷的第一步是找茬、捧瓷，即寻找破损的痕迹，对缝固定；第二步定位点记，构思锔钉样式、大小、数量；第三步锔钉，根据残器特点、破损程度，选择不同的锔钉修补；第四步打孔，根据钉的大小，在钉脚打出对应的孔，入瓷三分之二；最后一步是上钉、腻缝，运用特制的调和泥补漏，防止瓷器漏水。
“市场上有一些滥竽充数的，用胶水黏合。”魏师傅说，他用鸡蛋清与石灰或紫砂粉制成调和泥，这样可以增加密封性和牢度，又绿色环保。
说话间，魏师傅架起眼镜，拿起一把锉刀，借着台灯光，一丝不苟地为锔钉修形。锉刀来回打磨，指甲片厚度的锔钉，一点一点被修成了菱形。再经过多道抛光工序，锔钉透出金属特有的光芒。
比起那些死板的机器钉，魏师傅更喜欢自己做锔钉，“自己做的锔钉比较有质感，带有人的体温与情感。”他做的锔钉包括埋钉、暗钉、花钉等，工艺涉及金工、钳工、美术、錾刻等。
锔瓷说起来就那几个步骤，做起来却工序复杂，而且每一件瓷器的工序都不一样。光是做锔钉，一个小时也只能做出五六枚。除了锔钉，还有锡补、包扣、镶嵌、接壶嘴、接壶把、接盖钮等等。
就说打孔吧，毫厘之差，是锔瓷技艺的难点。魏师傅能在1毫米左右的薄胎瓷器上，钻孔三分之二而不穿透。魏师傅的经验是，打孔时手要拿得稳、对得准，孔要有特定的斜度，这样的钉孔才能保证锔钉的抓力，保证容器滴水不漏。有时要用镶片修复瓷器的豁口，魏师傅会在镶片上用錾刀錾出祥云、荷叶、如意等吉祥图案，让瓷器修补不那么单调。
锔瓷就像缝纫技艺，先破后立。一个个曾经残损的瓷器，经过魏师傅的精雕细琢，在恢复使用功能的同时，修饰成一件具有残缺美的艺术品。
目前，魏师傅锔过大大小小上百件瓷器，他的锔瓷“生意”遍布朋友圈，经常有全国各地的瓷器收藏人士来找他帮忙修补瓷器。
静下心，耐得住寂寞
在魏师傅的小工作室，有一个略显粗糙的透明箱子引人注意。原来，这是魏师傅自己做的防尘箱。箱子的前面有两个刚好适合双手伸入的洞，并缝有带松紧带的袖套，里头有一盏特别亮的LED灯。打磨器具从侧洞穿入，粉尘通过排风口落入吸尘袋。
不只防尘箱，这个小工作室内还有许多魏师傅自制的锔瓷小工具。笔者注意到，桌上的架子还挂着一只一次性吊瓶。见笔者好奇，魏师傅笑着说：“这吊瓶里装的水，是钻孔时用来冷却钻头的，一来可防止钻头发热增加使用期限，二可预防瓷器崩口。”
魏师傅把业余时间都花在了锔瓷上。 “经过锔瓷，瓷器不但恢复了本来的功用，而且让金银铜锡等金属在器物上成为装饰，与器物融为一体，别有一番韵味，也很有成就感。”魏师傅说， “锔瓷人如果耐不下心，心浮气躁的，肯定做不下去。”
的确，锔瓷不仅需要打磨和琢磨的耐心，更需要长期的经验累积。魏师傅谦虚地说自己的技术仅是入门级的，还有很多技艺要学习。采访中，魏师傅的女儿做完作业来到工作室，帮着魏师傅整理打包锔好的瓷器。小魏说看父亲锔瓷，她也想学，“爸爸答应我，等高考后教我。其实，我不用全部学，学会其中一个技术就很不错了，比如包口，到时候还可以帮同学修补修补瓷茶杯。”说到这，父女俩都开心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