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
图3
图2
古代工匠,绝对是开明而富有情趣的。今人可以从许多青花瓷上欣赏到工匠们高妙的画意趣味,它是诗情的再次演绎,令人怡心。
本文要介绍的这组明清时期的瓷画(图1、2、3),画面内容都属同一个题材:在这江天一色中,老翁俯身垂钓,他似乎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垂钓世界里,全心全意,世事皆忘。而今人如何理解这位老翁,而工匠笔下的人物,又怎么能说不是诗人与画家心灵契合?沉静、孤独、所有的外物都不萦绕于怀,宠辱皆忘,完全沉醉在这江天一色的空白里,完全与沉默、纯粹的大自然融合为一幅。
曾经听南艺教授说过,“国画里的空白,不只是物质性的,更是心灵性的。”这幅瓷画“独钓”的真是一片“寒江”,大片的空白,绝对是诗人马远内心无法排遣的孤独。一代文人的孤独,是一种永恒性的孤独矣。
马远《寒江独钓图》,只画了漂浮于水面的一叶扁舟和一个在船只上独坐垂钓的渔翁,他身体略前倾,全神贯注,或许此时正有鱼儿咬钩?由于钓者坐在船的一端,故而船尾微微上翘。四周除了寥寥几笔的微波之外,几乎全为空白。然而,就是这片空白表现出了烟波浩渺的江水和极强的空间感,更突出一个“独”字,衬托了江上寒意萧瑟的气氛,从而更集中地刻画了渔翁专心于垂钓的神气,也给欣赏者提供了一种缈远的意境和广阔的想象余地。这真是“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
这是否也是古代窑工和画匠的孤独呢?当这种“孤独”又一次翻描于瓷坯之上,被窑火烧制,再次呈现给我们的时候,至少我的心一下子被撞出了很远,仿佛就此找到了心灵归属的家园。我欣赏这瓷画时感受到,那是一个孤寂的、决绝的所在。
在这里,绘画技法似乎已经多余,只是心灵的契合。据说,清代早期的绘事是采用类似前朝的手法,线条有阴阳深浅之分;后期绘画简单潦草,笔法稚嫩。而晚期,技法是青花淡描、铁线描和淡水点染,构图时,工匠采用线条加极淡的青料单线或双线勾出轮廓,线条简洁,再加以渲染填色,画面颇有水墨画的效果……在我看来,这些都不再重要了。画面上预留的空白,那就是古人与后来人的“艺术沟通”。
通过这样的瓷画,我想到了近代散文家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其实是一样的心境,一种文化人的独处,同在寻找安放心灵去处的意趣。在朱先生那里,安静是美丽的,除却人世的喧杂,荷花清风、水波摇曳、月色朦胧,刹那间,美丽的事物都出现心中,这是“空灵”的趣味,妙悟在弦外之音,味外之质,画外之意。意境美,就是诗与画的无限!
遥想宋徽宗,当年选择画家的标准,就是要求画家画出意境。“深山藏古寺”——画中无寺,只存小溪与小和尚;“踏花归来马蹄香”——不将花朵写实,只画两只蝴蝶,香味飞来,意境全出……所以,我写欣赏这块瓷时,也是带着前人的诗情,心悟空白,原来它是这样神奇的表达。